電影《Borers》劇照
受訪者：Bram van Woudenberg｜採訪編輯：邱玓萱｜核稿編輯：劉家寧
Bram Van Wonderberg，為荷蘭電影燈光師，同時也是業餘的靜態攝影師。從小他即跟隨著擔任燈光師的叔叔到片場，熟悉現場環境；18歲時，則開始在片場工作。2019年，他更親自抵達台灣，拍攝電影《狂歡時刻High Time》。
Jasper Wolf，現為荷蘭知名電影攝影師。分享進入產業的契機，他說是因鄰居邀約他到片場協助擔任電工助手，因緣際會下加入電影業界，從此開啟了他長期電影攝影之路。近期更以電影作品《Borers》與《Monos》，榮獲多項國際影展提名，後者更於2019年，入選柏林影展提名，備受肯定。
電影《Borers》劇照
Q：歡迎來台灣參加拍攝。是否可以請Bram自我介紹一下，是怎麼開始電影行業工作的？還有你跟Japsper是如何開始一起工作的？
Bram：我們第一次一起工作，我記得是在2009年《Het leven uit een dag》電影中擔任電工助手。在2007年我成為燈光師Mark bakker燈光組的一員。 工作14年來，他是我合作最多的夥伴之一。在2014年我第一次跟Jasper合作一個有趣的荷蘭短片, 在紐約拍攝《All That Sunflowers》。這對我們來說開啟了很好的工作模式，培養了完美的工作默契，同時我也開始在紐約工作。
Q：能否談談電影《Broers》？我們期待台灣讀者可以瞭解更多世界電影之餘，也想請問你花了多少時間拍攝並且如何跟導演溝通？
Bram：《Broers》是我作為燈光師工作的第一部電影。這對我來說是一次了不起的學習經歷，同時也刻劃了我自己。我們大部分都是使用16mm拍攝，所以不得不更多地去依賴測光錶，以及我們的雙眼和自身經驗。
拍攝夜晚場景時，我們使用ALEXA Mini攝影機，只用了非常少的燈具打光，1盞ARRI L7、2盞M18，一些基本的燈版跟幾個鎢絲燈，這是夜戲僅有的燈具。喔，別忘了還有個12x12的控光幕BUTTERFLY KIT。拍攝週期約莫30天左右，共分別為冬夏兩個季節拍攝。（更加瞭解電影《Broers》）
大部分的拍攝時間，只有我和一位Best Boy（燈光大助），還有我們從荷蘭開過去法國跟比利時的一台器材小卡車。我沒有習慣事先勘景，我都是到現場即興發揮，對我來說這是工作中的好玩之處，但也是最有挑戰的一部分。
對於在電影《狂歡時刻High Time》中的燈光設計，我認為我們在大多數拍攝地點應用相同的風格。主要是先有個大概的了解，或是取現場一個主要的物件當作靈感來源。有時在現場技術排練之後，若有不可預知的情況發生，我們約有30分鐘的時間，來實現跟調整技術上的問題（有時時間可能更少）。
關於燈具，隨著LED燈在世界現況發展，讓燈光師在現場總有很大限度地測試各種照明方式。 正如這次在台灣拍攝現場那樣，你可以只用1個iPad和16 ASTERA Titan燈管來做到這一點，聽起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。（笑）
電影《Borers》劇照
Q：《狂歡時刻High Time》中某些燈光設計，讓劇組人員覺得彷彿回到侯孝賢導演、跟李屏賓攝影指導合作的電影《千禧曼波》；能否分享這次你來到台灣，所感受到的空間與光源變化？
Bram：我在拍攝現場從來沒有真正想過其他電影，我試著盡可能創作出攝影師腦海中的樂章，並嘗試描繪他的想像。然後，當一種情緒或感覺即將到來時，我會自問自己幾個問題，並測試我是否在正確的路徑上。
對於我看過的電影，如果遇到我喜歡的場景我會把它們記在腦海中，但老實說，我非常不擅長記住片名、演員或製作團隊的名字，這也是我試圖教育自己的地方，但是實在起不了什麼作用。我猜這種工作經驗和我彈鋼琴的時候一樣，我無法讀樂譜，但是我能夠通過聆聽樂曲而演奏曲目。
Q：這次在台灣拍攝，關於燈光上的運用，我們也有發現Bram用了較多的反射光源。不論在離被攝物多遠或多近，從KTV外的牆面磁磚，到轎車上的皮革反射，細節上的處理皆十分細緻，請問為什麼選擇採用較多的反射光源？
Bram：非常簡單，反射光總是比直接光更柔和、微妙。特別是我們拍攝中使用Master變形鏡頭，加上現今的感測器，你真的不需要採用更多光源來照亮場景。以上器材通常為高感光，我只需添加一些反射光源，作為主光和打亮演員的眼神光即可。
我們也嘗試了主要光源，如SkyPanel S60和Octa 5，這已經是非常柔軟的光源，但是當你試圖將這光源，與現場有的照明混合時（如衛武營場景），它反而變得太多，感覺像是有一盞明燈照著演員。然後當我們用白板上彈開SkyPanel，你並沒有「感覺」到光的存在，光依舊在那裡。
Q：可以分享在基隆佛手洞夜間的拍攝，你如何使用現有的器材？
Bram：我們使用了4xAstera Titan套件、4x8 LED燈管，總共有32個LED燈管。燈管只需依賴電池，加上我可以用我的iPad控制。且由於空間和預製時間非常有限，這是最快速跟便捷的方式，我也認為這是照亮此場景的最佳方式。
當晚拍攝的場景跟鏡頭數，與拍攝時間的配置，以上器材只要通過一些簡單的裝配，就能讓我們沿著整個洞穴隱藏燈管打燈，而且完全不用任何電線！我可以任意地從我的iPad控制光源，相當不可思議。
電影中的洞穴場景，基本設定是富豪的私人派對，所以配色上需要非常「優雅」，而不是像迪斯科舞廳那樣俗艷。我們選擇的顏色，大多都是以大地色為主色調，而攝影師Jasper想呈現一種非常緩慢的視覺追逐感...肉眼在幾秒內不會注意到的色調；但在30秒後，觀眾對於場景色調的感知則會完全改變。
我基本上把所有的燈，都整合編制成一個非常長的LED燈條，從洞穴的入口陳設到洞穴底端。而那一整列的LED管將在2分鐘內，從顏色1到顏色4，視覺上變換為四種不同的大地色調。當然我們也不想在畫面內看到燈管，所以很多燈管都藏於洞壁之中，利用其反射光源打光，有時則架高燈管不讓鏡頭拍到。
Q：此次的燈光與攝影工作十足專注，手法細緻捏塑出一種溫和、又舒適的強烈個人獨特風格。你的燈光彷彿是一座橋樑，貼近電影也貼近現實藝術。兩位同時也是優秀的靜態攝影師，Bram 也出版了攝影集。請問身為燈光師跟攝影師，你如何在這兩個工作領域中遊走？
Bram：我真的只是做我該做的事。有時我會在膠卷影片拍攝時，攝影機啟動間靜止工作片刻，但是在這部影片中，我需要更多時間關注螢幕。在Jasper運鏡的同時，他需要依靠我的燈光來判斷一切，同時密切關注任何技術問題，所以這次在現場，沒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拍攝平面照片。
至於在紐約與阿姆斯特丹的生活：我就是我。我的荷蘭根基與本質非常穩固。 紐約的8年生活改變我對世界原有的看法，也產生了一些影響，感覺一個世界好像真的就生活在這大都會中。有許多我從未見過的文化和傳統。
憑藉著我身為荷蘭電影人「清新」的觀點，在最初的幾年裡，一切都充滿了異國情調，我不確定這對身為攝影師的我影響有多大，我只是個觀察者，而在紐約有很多值得觀察的地方，但總是帶著我荷蘭人的觀點去觀看......
電影《Borers》劇照
Q：對於台灣新生代的年輕人，想加入電影行業學習燈光；或是沒有錢或機會進入行業學習，你對年輕一代有什麼建議？
Bram：如果他們希望研讀燈光或攝影技術，我只能建議一件事：開始在器材公司工作！無論是攝影機還是燈具器材，了解設備是你首先需要學習的。
在器材公司中，你會遇到了許多比你資深的前輩，這將會是建立你工作人脈的地方。在人生中的某一刻，你將會遇到一個最好的燈光大助、或是燈光師想要帶你去現場架燈，然後在這過程中，你會學習如何把器材置入，並從卡車裝載和卸載，所以你越了解設備越好，也祝福台灣年輕電影人們好運！！
Q：台灣跟荷蘭這兩個國家大小相似，能居住的土地有限，但荷蘭不論在社會經濟與藝術上，卻能運用有限資源創造出更多可能性。請問這次與台灣劇組工作後，你們對台灣拍攝現場的看法？也希望你們能提出建議，提醒我們需要改善的地方，讓我們相互學習交流。再次謝謝你們加入台灣電影文化。
Bram：這是我人生中度過的美好時光之一，內心的我已有部分成長為喜愛台灣與台灣文化。人與人之間的禮貌和尊重總是鼓舞人心的，我們作為荷蘭電影人卻是如此粗魯又直接（笑），我意識到未來我可能會嘗試在工作模式上逐漸改變這種模式，因此我也祝福台灣電影人一切好運 （眨眼微笑）。
技術上來說，我認為我們在荷蘭電影著重開發的重點之一，是在細節上的組織管理與營運必須非常高效。例如我們的燈具與器材，基本上是用輪的推車放進燈光車中，因此，卡車上每平方都需要以最有效的方式使用。
器材放在有抽屜和板條箱的推車上，放置於卡車兩側，中間空出走道，所以工作人員可以走進卡車，卡車內左右兩側放物品和工作器材，這樣你就不必卸下整輛卡車內的器材物品就可以開始工作，節省了很多時間。
此外，動線清出對工作人員的移動也更快，不管在下單或是清點整理器材時，也變得簡單許多。依照推車的大小，並在上面標示訂購的燈組與項目，清楚分類就不需要花時間鉅細彌遺地指定每個小物件或項目，因而減少人力資源。
除此之外，我對每個人的技術水平感到驚訝，特別是攝影團隊，他們所呈現的工作即為專業。如果現場能多一些懂得英語溝通的人員，可以幫助到大多數外籍工作人員，一切會更好。
圖片來源：baldrfilm